税制改革

作为所谓的外国友人,从中国回到这个读书学习的地方,最强烈的感觉是如果单就上海,北京之类的大城市来看,中国才更像是二三十年前中国人间传说的资本主义国外,科技发达,遍地都是黄金,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而回到这个农村国家,每看到一处都感觉没有生气和活力。拿50甚至100年前的照片和今天的一些地方进行对比,你会觉得那些照片就是今天拍的,只是把彩色转换成黑白照片而已。

这已经够糟糕了,但还不止,三个月之后再回到这个国家,虽然地方没有发展,但物价方面,却像是已经过了多少年一般,已经涨了几个来回了。交通,食品,无一不是更贵了。更严重的问题是,商品和服务税(Goods and Services Tax, GST)上涨2.5%几乎已成定局了。

GST和增值税(VAT)其实没什么差别,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对大部分商品和服务,换句话说,生活中所有需要付钱的地方,征收的税。增值税通常是选民,包括每一个到国外的人最不习惯的一个名词。很多国家的商家在广告中标明的商品价格是不含增值税的,西兰虽然有法律规定,除非一家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零售而是企业间的批发,否则广告中的价格必须含税,但这条规定是有漏洞的。这种情况常常给人一种“为什么我还要平白无故付那么多税”错觉。但,政治好玩的地方不就如此,我觉得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背后的基础其实都是心理学。中国照样有增值税,但一般民众不会提什么意见 ——  看不到就无所谓了。

增值税有一个好处是其他征税没有的 —— 无法逃避。个人所得税可以通过做帐做小,对某一种商品,例如烟酒征税,我大不了不买就是了。但增值税却是没有那么容易避免,有商品交易的活动就有增值税,虽然付现金可以避免被征税,但这就不属于合理避税的范畴了。总理John Key在讨论税率改革时,用到的一个理由就是涨GST,减个人所得税可以降低逃税的问题。

但真正的动机却显然不是如此。增值税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所有一视同仁,无论是你富翁还是贫民,被征税的税率都是一样的。 新西兰统计局说,GST上涨2.5%将会导致消费者物价指数上涨2%以上。但对不同收入阶层的人来说,这2%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每周的开销从100变成102,和1000到1020的转变,前者对生活的影响更大。

更何况上涨应该不止2%。新西兰的商家为了吸引眼球,商品物价通常会以.99结尾,这是根据成本,开销之类算好了的零售价格。如果增加个2%,商家会面临两个选择,商家自己吸收这2%,或者将这几年的通货膨胀等导致的开销增加一道加入售价之中。

但商人是赚钱的,不是社会福利局。一些小商品可能会因为价格变动太明显而无法加价,对于其他商品,如果有机会多赚点钱,那干嘛不呢。

不管John Key和国家党的动机如何,这次税率改革的直接受益者无疑于是高收入群体,获得了最大的个人所得税优惠,这没什么讨论的意思,因为在一年多前投票之时,人们就应该意识到谁是劫贫济富的政党。但这样的政策真的有助于经济发展,吸引富裕的人群留在新西兰?当所谓“富人”,或者觉得自己因为在房地产方面有些投资,所以就是“富人”的那部分华人群体,觉得低收入群体揩了他们油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想过,一个健康的经济需要有生产,消费。那么房东的房子都是租给谁的,工厂里的财富是谁创造的,东西又是卖给谁的呢?总不会都是租给另一个房东,卖个另一个工厂主的吧。

所以政治上妥协的目的之一就在于,虽然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是人的本性,也没有人说这不对,但却得非常注意不能把相对的群体给玩死了。Johen Key 对议会的年度报告中说只要GST上涨,社会福利也会随之上涨,解决低收入人群的生活问题,但却一直无法给出细节。而真正可以让大多数人高兴的办法,对例如食物等生活必需品免税,对并非健康经济活动的房地产交易征收征地税,却一直拒而不谈。

John Key 选举时曾经承诺说要留下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并且希望吸引国外的新西兰人回国,不过按照这个程度下去,任何一个大学毕业生想要通过自己努力获得平均生活水平是越来越困难了。

#fotw 没有不倒的墙

好久没关于墙的事情了。最近有点新的发展,所以说说。

20年前的11月(“东欧剧变”),东欧国家的共产党政府不是倒台,就是处于倒台的边缘。在东德,11月7日,统一社会党所组建的一党政府辞职,两天后,冷战标志柏林墙开放,东西柏林之间的障碍不再存在。

20年后的今天,有人建立一个名为”The Berlin Twitter Wall“的纪念网站,架设起了一面虚拟的柏林墙。任何用户只要通过Twitter加上本文标题中的“#fotw”标签,均可以在那堵虚拟的墙上留下自己对柏林墙倒塌的感想,并且提出20年后的今天,世界上还有哪面墙是需要被推倒的。

今天还没有被推倒的墙?那不就是the Great Firewall嘛。这个地方被我朝网民发现之后,中文内容瞬间充满了虚拟柏林墙,仿佛变成了一个纯中文网站。网民发疯似的向墙上写下诅咒GFW的字句,但GFW的反应同样也坚决而迅速,老样子,他们选择用暴力来展示自己的意志  —— 这个网站也被封了。

但GFW的管理者逐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对Twitter和类似服务的封锁是越来越严格了甚至还包括动用媒体机器对其进行抹黑。但对那群坚持翻墙的网民来说,再严格的封锁都起不了作用,在Twitter上吹水,墙上写字的那些网民还是照样在那里,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Twitter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不仅仅是一个网站,而是开放式的服务,因此传统意义上的封锁一个网站是没有意义的。相信对于熟知Twitter的朋友,这一点不用多讲。至于不熟悉的,考虑一下这个例子:你现在在阅读的这篇文章,文章摘要已经被自动发至我的Twitter帐号;通过标题上的标签,同样的摘要也出现在了虚拟柏林墙上面。这整个过程都是自动的,我根本不需要访问Twitter的网站。所以封前两者没有丝毫意义。如果封我的blog —— 重新开一个不就行了?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这篇文章会在一天之内被各大搜索引擎收录,网页快照将会被保存很长一段时间。通过电子邮件,RSS阅读器,订阅了我blog的朋友们也会收到这篇文章,并且永久的保存在互联网的各个角落,让这篇文章获得被再次传播的机会。当然,我不认为朋友们会传播这篇并不出彩的文章,但如果通过这种方式传播出去的是党不喜欢的那些内容,有可能仅靠一堵电子防火长城来彻底掩盖消息么?只要点了“publish”这个按钮,我连我自己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看不到这一点的,就是那些试图阻挡历史潮流的人了。不过他们在理性的阻挡失败之后,并不会选择放弃,而只会选择用更严厉的手段,试图去改变那不可改变的结果。到今天为止,新疆的互联网服务依然没有回复。四分之一个中国已经与世界隔离了三个多月,而且这种情况似乎还会持续下去。

我的解读是,新疆的情况反应了官方互联网政策的改变。互联网不再是一个可以利用起来制造舆论,维护统治的工具,而是这个政权的敌人。不管是热比亚通过网络“煽动”,还是一般网民通过网络散布那些永远不会出现在传统媒体上的新闻,网络的特性决定了它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通信工具,而是另一个更自由的社会,一个更难使用独裁手段统治的虚拟空间。

如果以后再次发生整个地区的断网事件,我一点都不会惊奇。

不可否认的是,在技术上和战术上GFW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 网民的技术远不济GFW,而且GFW在暗处(不过网民其实也不笨)。但仔细想一想,无论是哪种情况,最后的输家只有一个。要彻底解决“海外反华势力”通过网络产生的影响,方法只有一个:把中国的互联网变成朝鲜那样的局域网。但想象一下一个没有国际互联网的“世界加工厂”?一旦经济滑坡,政权合法性消失,可是会有比网民发牢骚严重得多的事发生的。

很明显,没有人敢这样做。更何况,相对于翻墙者来说,GFW少了一样东西:不屈的意志。翻墙已经不仅仅只有获取被审查内容的现实意义,国庆时的严厉封锁赋予了这项运动新的含义 —— 在墙外公开嘲笑这个政府失败且弱智的审查政策。一堵物理上确实存在过的墙尚且挡不住人们对自由的渴望,何况这是一堵满目疮痍的虚拟墙?

新西兰社会普查

新西兰统计局发布了第一次社会普查报告(New Zealand General Social Survey 2008),这个新闻在很多媒体上已经出现了,不过媒体并没有告诉你全部。在统计局的新闻稿中称“86%的新西兰对他们的生活感到满意”,不过阅读一下整个报告,还是有些有趣的地方。

较好的经济条件会提高居民对生活的满意度(有点废话)。43.7%高收入家庭($70,000+)对生活非常满意,而最低收入的满意度只有32.2%。高收入家庭也更加有安全感,更容易感到幸福。

不过有一项内容和收入无关 —— 歧视。无论收入高低,都有10%的受访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歧视。受歧视程度有轻微的地域差异,奥克兰和北岛丰盛湾地区的受访者最容易受到歧视,而我印象中比较排斥外人的南岛,歧视水平反而较少。我猜测应该是因为奥克兰地区非白人人口比较多的原因,在报告中,大约四分之一的亚裔受访者声称在过去一年中受到了某种歧视,而欧裔只有7.9%。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一个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并不是真的就是歧视,特别是根据我对某些华人的理解。同理,我知道欧裔人士所受到的“歧视”,有时候只是因为他们无法打入某个种族群体的小圈子。我一般倾向于把这项调查看作和“安全感”类似,一个非常主观的项目,但可以反映大致的趋势。

对于低收入家庭来说,虽然只有1/3的人有足够的收入来满足每日需要,但他们的幸福感,相对于高收入家庭,并没有降低太多。我想这是天朝值得学习的一个方面,虽然报告没有分析这个现象,但从报告中的一个项目可以看出来:在每个收入段都有97%左右的受访者相信,如果他们遇到了严重困难,总会有自己家庭外的某个人来帮助自己。低收入家庭虽然收入不高,但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没有和社会脱节,形成独立的小家庭。

另外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项目是学历对人们生活的影响。你也许还记得我前段时间提到过的那份高等教育报告,看上去新西兰的社会也印证了这一点。20%的人口有大学本科或者以上学历,他们更健康,收入更高,更容易感到幸福。不过有一个例外 —— 他们对生活更挑剔,他们更容易对自己家庭的房屋状况和周遭环境感到不满。知道得越多越不开心?:)

这份报告可以在这里看到。

废除君主制被提上议程

今天绿党议员Keith Locke(又是他)一份私人提案被抽中,将会在议会中进行讨论和投票。这份提案可以在绿党的网站上看到。简单的来说,如果该提案通过,那么全国将会进行两次公投,第一次决定是否应该保留君主制,如果一半以上的人赞同,那么第二次投票将会决定如何选出国家首脑,现在的议案有两种选择,75%的议员选出,或者是通过选举产生。但无论是哪种选项,这位国家首脑的权力和今天的王室依然是一样的,不会有实权。

君主制在新西兰一直是一个……话题?不能说是热门的话题,但大家都忘不了。主要的政客,包括两任总理,都公开表示过新西兰将会不可避免的走向共和制,彻底抛弃英国王室,但这些政客在时间表上也是惊人的一致 —— “但现在不是时间”,不敢主动提出这类议案。这个话题在某种意义上是选票毒药,不会受到老一辈人的欢迎。

不过另一个原因也是公众对君主制问题上还暂时没有达成一致。对于一个和英国有密切联系,很多人还称英国为“家”的地方,侍奉英国王室代表着同母国的牢固联系,这一联系不是可以轻易打破的。我的同学也进行过一次模拟公投,大约3/4的人赞成保留英国王室。本地出生的同学只占到了一半左右,所以君主制还是很有市场的,而不仅仅只是对那些和英国有联系的人们。

我对这个议题无所谓,但如果要投票,我还是倾向于保留英国王室,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个国家完全独立,和谁都不沾亲带故,那这个国家多半最后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国家。另一个问题是怀当义条约,如果英国王室消失,那么毛利人在这个国家的地位将会变得非常不明确,造成宪法危机。Locke的提案是一种解决方案,也就是把毛利人和英国王室的关系变成毛利人和总统的关系,英国王室的义务转给了总统。这是一个解决方案,但总统代表国家,把一个民族单独列出来和国家对立,我不觉得这个方法会行得通。

我也不认为这次的提案能够三读通过,现在的条件还没成熟。不过这份议案却是有好处的,它可以重新打开人们对于该话题的讨论,以至于最终到达那个“不可避免”的结果。

热比娅访问新西兰

我并不是很熟悉新疆,对这位叫热比娅的人也不如达赖熟悉。作为一个懒人,我有个习惯,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否则如果我要花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到达一地,我就对其没有兴趣了。不过正好,昨天晚上热比娅在奥克兰的演讲离我很近,晚饭之后散步过去听听她说了什么。

这次访问是新西兰绿党和大赦国际合作邀请的,和政府无关。据我的理解,今天她虽然会在惠灵顿会见一些不同党派的国会议员,但那是个人的自由选择。在昨天晚上的演讲上,只出现了绿党的一名议员Keith Locke和大赦国际的负责人。这两位一直使用“新疆自治区”这个词而不是“东土耳其斯坦”,据大赦国际的负责人说,大赦国际支持良心犯,但不介入主权争议。

我不太想对这事本身发表意见,顺手牵走了一份她的演讲稿,因此我仅把我认为本博读者可能会感兴趣的内容原话翻译一遍,并不代表我反对或者赞同她的说法。

  • 只有共产党真正尊重和遵守宪法和自治区法律,东土耳其斯坦才可能有和谐社会。
  • 汉族人和维吾尔族人的民族关系已经降到了近几十年的最低点。重返和平和稳定的首要条件应该是中国政府承认新疆现在有严重的问题。
  • 如果我们能从新疆和西藏的骚乱中学到什么,那么就是中国政府没有解决非汉族民族不断被边缘化的好方法了 —— 除了无休止的镇压。
  • 我已经准备好了和中国政府讨论如何解决过去60年来在(少数民族)政策上的失败,以及如何进行政治改革。
  • 现在是中国政府进行改革,解决其失败政策问题的时候了。这不仅仅是对于东土耳其斯坦和新疆来说,而是整个中国。中国应该开始接受人权,自由和民主,成为一个在国际社会中受尊敬的成员。维吾尔族,藏族,汉族和在中国的其他民族被共产党政府压迫太久了,现在是抚平伤口与互相和解的时候了。

那些受的什么歧视之类的我就懒得翻了,例如招工只招汉族之类的。

后面的问答时间中我比较感兴趣的两个问题都有人问了。一是她对“东土耳其斯坦”这个词的看法,她的回答是这是一个本民族对自己家园的历史名称 —— 不知道有没有研究这方面的同学或者维族人证实一下,我不知道这个问题。

另一个当然是她究竟想要追求什么,独立还是自治?她的回答是,“self-determination”,自决权。

我真正想说的是爱国青年和我党的配合。虽然我以前就知道一些,不过昨晚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感想。

我党有个很不好的趋势,裆越不喜欢谁,谁就越红。我倒不认为这是外国人傻(那种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对方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的人才是要么和党一样居心不良,要么智商有问题),中国人也有这样的习惯, 例如如果发现一个网站被GFW封锁,或者被Google提示是敏感词,我想很多人都会翻墙,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敏感。

其实热比娅原本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物,我相信很多人在7月的那次事件之前更不太可能了解“世维会”是什么。她和她的那个纪录片,我觉得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党主动去捧红的 —— 谁说中国人需要诺贝尔奖?我们自己就颁发两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奖项:GFW’s Web Choice Award 和 Chinese Government Recommended Award。

这种现象的产生,用一句闽南话说,和我党的鸭霸习气是分不开的。当恶霸并不是没有用,但作用只限于自己的地盘内。在自己的地盘外,至少也要装模作样一下,装作自己是客人吧?明明没有决定权,却还要像小孩一样大耍脾气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昨天晚上的演讲原本是在奥克兰大学的一间教室,大学因为压力被迫取消了活动 —— 后来主持人才发现,若不是换了新场地,奥克兰大学的教室根本就装不下那么多人。

不过我觉得我党捧谁谁红这种现象,很大一部分责任要归咎于爱国青年的随地吐痰。自己倒是爽了,“爱国”了,可现实意义除了能够在朋友面前吹嘘两下,或者像那些做得更绝的,给自己捞点好处,对事情本身只有坏处。昨天晚上目测最多只有300人在场,对于新西兰大众来说,这完全是小众聚会,能造成什么影响?如果不弄点抗 议之类的东西出来,英文媒体我觉得就不会像对待达赖喇嘛那样产生多大的兴趣。

首先是这些人对言论自由的幼稚理解,言论自由不是在一个正式场合上撒泼,大吼大叫,打断别人说话的理由,以言论自由做挡箭牌真的只有让人觉得这群人极度无知。不过主持演讲的Keith Locke我觉得还是做得比较公道的,问答时间把第一个问题给了在吼叫的那几个。

这就到了第二个问题,这些人在国外上大学,难道就培养不出一点独立思考和分析的能力?问的那几个问题,少数民族受优惠啊什么的,很明显就是官方常用的论据和观点,不管这些论据究竟对不对,对方是出来混的,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学生们自以为“无可辩驳”的问题?其中有个学生说热比娅在给新西兰人洗脑,其实看这些人问的问题,就知道真正被洗脑的人是谁了。

昨天晚上电视一台对此的报道中,有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 这是一个人人都在说,但没有人在听的“讨论”。至于这种讨论能帮谁,就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