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海峡轮渡

不是特别熟悉的话题,但昨天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财政部长新闻发布会。毕竟正常人都能看出来Willis 没有考虑后果和替代方案之前就取消了原来的轮渡更新计划。而众所周知,政客,尤其是比其他所有人都懂经济的经济专家是永远不可以认错的,所以非常感兴趣这件事会怎么收场。

新闻发布会毫不意外地成了车祸现场,对话归纳一下,大概就是下面这样:

轮渡是什么设计?不知道。
要花多少钱?不知道。
谁造这两艘船?不知道。
原本计划的支出大头是港口设施,如果你说太贵了,那么你的港口要花多少钱?不知道。
之前说的买二手船呢?买不到,没人卖。
那你凭什么说肯定比之前便宜?相信我们,一定行。
那什么时候开始运营?2029年。相信我们,一定行

但是Willis 在台上宣布“我的任务完成了”,然后把接下来的事情全部推给Peters,这就一点都不好笑了,明显是在为未来推卸责任做准备。

整件事最难以理解的地方是,取消原来的计划都是没有任何正面意义的。经济上来说,需要付至少3个亿的违约金不说,未来必然还需要以更贵的价格买更小的船(据说大约贵4亿),而港口升级需要的投入,大头是必然逃不脱的。政治上,留着项目还可以说超支全都是因为上届政府,和我无关,现在算是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不管是不喜欢铁路的woke 属性,道路运输业游说的结果,为了给炒房客输送利益而省钱,或者完全就是因为这是工党搞的,工党坏国家党好,除了纯粹的政治动机之外,实在是看不到其他原因。

不过一直想说的是,自称“party of infrastructure”,却对基建的价值有着很奇怪的理解。基建不可能便宜,但平摊到港口至少50年的预期使用寿命中,以及避免未来升级的机会成本,保证铁路接驳所需的额外支出很重要嘛。有时候天朝移民对岛国基础建设落后缓慢,不考虑未来等批评并非毫无道理 —— 奥克兰北岸共和国至今依赖那座建完之后马上就需要打补丁的桥。可今天还干着同样的事。

翻译成岛国乡民都可以理解的炒房语,如果要建房,是100万买一个1000平米全副地,或者90万买一个地点差一点,300平米的分割后土地,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 除了经济专家会选择后者,然后表示我们给纳税人省钱了。

要我猜的话,最后的解套方案还是私有化。PPP的众多好处中,感觉有一个很少在岛国提及 —— 把对应支出和负债移出政府财务报表,然后宣布我们负责任,不乱花钱,你看还盈余了。虽然其实就和其他政策一样,只是把成本转嫁给了未来的纳税人而已。

不过比较遗憾的是,这事无论怎么收场,算上之前的违约和时间成本,未来那两艘轮渡搞不好会成为全球最贵的两艘,而这完全是意识形态作祟。

水费和公地悲剧

新西兰很多地区的民宅没有水表。法律意义上水费是地税的一部分,每年在地税里包含一个固定金额(今年是$700),理论上可以无限用水。

尤其是对奥克兰人来说,这可能听上去很好。不过实际生活中来看,无论从公共政策还是个人生活成本来看,都是最差解。

Hawke’s Bay 比较像地中海气候,夏天炎热干燥。就个人感觉来说,很多房产有自动灌溉系统,不然夏天时草坪会枯死。 不过干旱季节容易供水不足,而地方政府一旦限水,首先受限的就是它们 —— 上周本地区刚刚宣布禁用所有喷水器。所以我一直不想装这玩意儿,冬天没必要用,夏天一旦干旱,最需要用的时候,大概还是用不了。

公告中提到整个城市地区一天用掉6千万升水。整个地区城市人口大约5.2万,也就是说平均每个人一天消耗上千升水。这个数字有多么吓人 —— 查到一个奥克兰的数据说,2020年单日用水最高峰是5.6亿升,但人口要多差不多20倍。过去几天的高温中,充气泳池拿出来充水,灌溉草坪和花园再正常不过。但是大家一起做同样的事,基建就跟不上了。

政治光谱某一边的乡民大概会说,“减少浪费”,钱省下来搞基建就行了。但这无法解决公地悲剧的根本原因。用水量多少对我没有任何经济后果的话,如果提高供水量那我为什么不多用 —— 我的草坪也需要天天浇水。反正我的费用都是一样的,我越环保,就等于补助了更多敞开用水,或者水龙头不关的人。

而要是大家都敞开用,只会导致需求和基建成本越来越高,平摊的固定水费继续上涨。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其实大家都知道 —— 装水表。user pay 会天然降低不必要的用水(搜到的一个例子说水表导致用水量下降1/4)。但没有政客敢提,毕竟对每个人来说,这会导致个人利益受损,再也不能无限用水。所以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继续这样耗着,kick the can down the road。

其实新西兰很多现实问题都是这样。哪怕是某“懂经济党”,本质上也是对自己选民实行社会主义,对非选民群体实行市场经济 —— 比如说农业用水比城市里限制还少,更没有任何节约用水的的经济动机。

新西兰政府不喜欢人文学

看了最近关于Marsden Fund 取消资助人文和社会科学的新闻,我觉得右翼政府不喜欢文科不是一个什么特别有争议的问题。毕竟要是做过网上任何一个政治光谱测试的话,大概都遇到过“政府是否应该资助艺术家”之类的问题。 我也不觉得人文科学以及教育是可以放弃的可选项。最近新西兰舆论对Marsden Fund 停止资助人文科学 已经有不少讨论了,或者非常直接的说:Govt de-funding the mind。但是如果要我证明的话,用不着讨论什么鼓励critical thinking,引导科技发展正途之类的功能,四个字地图炮就完全足够了:天朝码农

我不是学术界的人,不太熟悉最近新闻里的Marsden Fund究竟是做什么的。简单来说是就是新西兰政府资助的一项前沿科学研究基金,新西兰皇家学会的网站上特别有这么一段介绍

The research is not subject to government’s socio-economic priorities, but is investigator initiated.

政府新闻稿中表示,资助的研究需要证明该研究对经济发展的价值,对人文以及社会科学两个项目的资助则完全取消了。新闻稿标题是“Marsden Fund refocused for science with a purpose”,其中提到:

“The Government has been clear in its mandate to rebuild our economy. We are focused on a system that supports growth, and a science sector that drives high-tech, high-productivity, high-value businesses and jobs”

我想我完全把可以这个公告理解为,现在的政府认为人文以及社会科学没有意义,对经济发展没有帮助,也就是说,”without a purpose”。

这就让人好奇人文科学类前几年都干了什么消磨时间,骗纳税人钱的行为。皇家学会网站上有2023年的资助名单。饶有兴致的读了一下,2023年两个学科加起来的金额是$18 million ,或者按照新西兰的计量单位,18个奥克兰房产。

至于研究有没有意义,我摘抄了几个我完全可以理解的 Abstract(有缩减,AI翻译):

人工智能对自然语言的影响: 生成式人工智能使机器辅助写作成为可能。同时,我们知道,自然写作具有丰富的语言多样性,这种多样性体现在方言、文体以及个体之间的差异上。本项目的核心问题是:机器辅助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或消除了写作中这些独特的语法模式,即构成我们方言和风格的句法要素。

真实犯罪节目:在全球下载量接近十亿次的情况下,真实犯罪播客的迅速流行引发了学者们的激烈辩论。一些人谴责该类型节目延续了种族主义刻板印象和厌女叙事,而另一些人则赞扬其为社会正义发声的潜力。本研究将探讨真实犯罪播客如何在数字时代这一复杂但基本的公民过程中,为集体判断的形成提供重要的见解。

酒精广告对社会的影响:酒类公司正在社交媒体上利用“暗推(dark nudges)”和“阻碍(sludge)”来利用人类的认知偏见,限制个人作出明智选择的自主权。可能促使消费者做出违背自身最佳利益的行为,加剧弱势群体的不平等,并可能对年轻人产生不成比例的影响。我们的研究将提供开创性知识,并确立新西兰在这一新兴研究领域的领先地位。

伊斯兰教在新西兰的发展:新西兰通常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世俗化、世俗化进程最快的国家之一。尽管如此,伊斯兰教如今已成为新西兰增长最快的宗教之一。关键在于,这种增长不仅仅由移民推动,还包括本地人的皈依。该研究将挑战主流政治对伊斯兰皈依的解读,这些解读往往强调激进化。通过加深对这一被忽视但不断增长的群体的理解,并探讨宗教在去殖民化、后基督教社会中的角色。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觉得这些研究都挺有用的。虽然不一定可以产生立刻可以看到的经济价值,但对公共政策的帮助是显而易见的:降低酒精消费带来的社会成本;在AI时代如何制定新的教育政策;司法和预防犯罪政策是用真实证据作为基础,还是以民众的观感作为指引;或者理解本土伊斯兰教的发展,预防极端化但也不将他们边缘化。

解答这些问题,看上去都可以帮助未来的政策制定,以及社会发展少走点弯路。

不过就我的阴暗心理来揣摩,我完全理解政府为什么会这么做。现政府的社会以及文化价值观,客气一点来说,缺乏足够研究和证据支持。说是学界已经被“左棍”把持也好,还是他们不食人间烟火也好,对政府来说是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无论是煽动社会对毛利议题,犯罪率之类的错误印象,还是向烟草,酒类公司输送利益,如果相关证据都不支持这些行为的话,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消灭证据。

这几个话题中我可能唯一有点现实经验的是伊斯兰教在新西兰的发展。毛利人中皈依伊斯兰的人算小众,但比我想象的人多(2000人左右)。就我个人经验而言,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基督教被看作为殖民者带来的宗教,脱离殖民主义就必然要重新审视基督教的地位。

不管这些人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一个已经存在的现象。而一个右翼政府可能会无偏见,公开地讨论这些问题嘛?至少我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种本质上花不了多少钱的行为也是极好的狗哨,反正我逛了一大圈,只看见各种猜测这些研究肯定是woke , DEI,或者某个现在正在流行的狗哨专用名词,而真没几个人去看研究内容到底是什么。

The Post 民调

The Post 发布了一份新民调。单独的一次民调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两次民调间距过长 (上一次同样的民调还是去年选举前)。不过看上去是专业机构,methodology 也没有什么问题。

里面还是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内容。比如说新西兰的政治民调中问支持谁当总理时,通常是一个开放性问题,不会给受访者提供任何选项,所以总数通常都加不到100。但这份民调例外,因此能看到两个人几乎旗鼓相当。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个问题:

总结一下:

  • 所有政党现任党魁的净评分都是负数。相比于上次民调,几乎所有人的净评分都可以用crash 形容。
  • 唯一一个评分正面的人已经退出新西兰政治,但至今被不少人恨得牙痒痒,或者被认为是“共产主义”,净评分其实也不高。
  • 现任总理只能排在第三,而且看法非常负面的比例仅次于行动党那位“每个人必须平等”的social justice warrior
  • 而那位warrior 的净支持率比起选举前下降30点。民调是11月26-27日之间进行的,也就是说在惠灵顿游行之后。
  • 净支持率最低的本地人物是毛利党党魁,不过有高达33%的人表示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看法“非常负面”的比例其实并不高。我大概不会过多解读这个结果,毕竟也很难说剩下的66%就真的了解这个人物。
  • 虽然把Trump 算作 ”figures in New Zealand politics and culture” 过于勉强,但还是有点意外——负面看法的比例远低于我的预期。
  • 我多么希望我是那2% 从来没听说过MAGA 的人。

最直接的印象还是,populism 成长的要素已经非常齐全了:对现有制度普遍不信任,“所有的政客都是垃圾”,哪怕新政府刚上台,依然有更多人认为国家正在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还有将近40% 的人至少不讨厌MAGA。

可能唯一的好消息是,岛国所有山寨版MAGA【暂时】都没有正版的charisma 以及政治能力。

商业天才的Q+A 访谈

我不是特别喜欢看政客访谈或者辩论,因为套路都是一样的。无论面对什么问题,就是把事先准备好的答案套进去就行,很难听到什么新内容。有些过于表现的主持人也会喧宾夺主。不过周末干活时,也就顺便看/听了一下Luxon 的Q+A 的专访,毕竟他已经逃避了一年了。

事实也是如此,Luxon 能做的就是用准备好的材料努力向问题靠近,但很少有真正切题的时候。政客语言之外的反应可能反倒更有意思。比如说Luxon 有一个很不容易改掉的习惯—— 一旦紧张或者焦虑时,就会像图中那样咬嘴唇或者舌头。看他在哪些点咬过嘴唇,能得到不少信息,哪些是预料中的后果,哪些是预料之外的。

整个访谈车祸现场实在太多,但值得提出来的部分是条约原则法案的讨论。大约从19分钟左右开始。Luxon 把现在的种族对立责任推给前任政府,因为是之前的政策导致的,和现政府单方面撕毁立宪文件无关。然后20分50秒主持人话锋一转,问道:

“Did you anticipate this level of response to the Bill?”

听到这句,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么直的钩哪个政客会上?结果我心里还没说完这句话,就有人上钩了:

“Yes, because frustration has been building for a number of years.”

说完准备好的台词后,才突然意识到这段对话的目的不是法案本身,无法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前任政府。接下来就开始各种口吃了。

车祸最高潮是Luxon 接下来不断解释这是比例代表制组成联合政府所必要的让步,Seymour 和自己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句说辞当然事先准备好的,但接下来的应该没准备过(22分25秒):

Q:”I’m not sure David Seymour didn’t get what he wanted out of all of this”.

A:“He wanted a full national referendum … that was the policy before the election”.

Q: Well that is what he says … Welcome to politics, Prime Minister.

而Luxon 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段对话就有点吓人了。商业谈判天才很可能真的没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至今也可能没意识到全民公投很可能还是会发生。也就是说,政治智商为零。

不管喜不喜欢Seymour ,这个人玩政治的能力是十分了得的,把Luxon耍得团团转。他公开表示法案不是组阁谈判底线,也把Luxon放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公开证实的话,就等于证明了自己的天才谈判能力,否认的话,得罪对方。结果就只能在访问里蒙混过关了。

总体感觉怎么说呢,行动党说的那些阻碍公司发展的水货管理人员,应该就是指他吧?

行动党:收入越高权利越少

行动党籍的工作关系部长宣布了一项新政策:收入超过$180,000 的员工不再有控告不公正解雇(unjustified dismissal)的权利

众所周知,行动党是一个追求平等自由的政党,所有人的权利必须要绝对一致。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包括收入,如果你努力工作,不断进步,收入越来越高,那么你的权利应该比别人少才对。

对面澳洲确实有类似的规定,高收入者同样也无法通过unjustified dismissal 控告雇主。这也是新西兰另一个问题 —— 如果是涉及剥夺一般搬砖人权利,那必须向对面澳洲看齐。但是如果是加强搬砖人权利的时候,那就是阻碍经济发展进步,必须反对了。 比如说现任政府一上任就必须迅速取缔的fair pay agreements,就是参照对面的Modern Awards

另一个问题是,新闻稿说这种水平的工资通常是管理层,而如果有问题的管理层无法被及时更换,影响比一般人来得更大。新闻稿中表示,“很多勤奋的人不得不在能力不足的经理手下工作,这些经理的领导可能影响了团队的士气或生产力。”

这理论上来说是没错,不过能达到这个收入的非管理层我也能想出至少两个例子 —— 医生和码农。特别是考虑到现政府对医疗系统的持续攻击,前者应该引起所有人足够的警惕。

这就约等于所有拿这个工资水平的员工,实质上都处于无限期的试用期内。虽然不像试用期一样可以当场开除,但日常操作中也就是走个过程,况且如果程序不公平,也没有申诉的渠道。

更大的问题的是,谁能保证这个规定实行几年之后,行动党会不会突然回想起所有人的权利必须一样这回事,然后直接弱化所有人的权利?

话说通常被指责 class warfare, 攻击高收入者的“少数人权利”,是政治光谱对面的专利。当然行动党会说这对员工“有利”,不过就像90天试用期一样,最后都会成为一句空话而已。

新西兰帮派数量

很多大机构或者公司,如果常常面对公众的话,至少客服部门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内部的“黑名单”。日常工作中遇到了不那么友善的人,也许就会将名字,电话号码,或者地址和加在里面,同僚在之后遇到同样的人时可以弹出警告,让他们做好准备。

但一般没有人会花精力审核这份名单是否已经过时。毕竟如果电话号码变了,或者人已经不在了,那就再也不会遇到了。如果搬走了,下次再遇到这个地址时就自然更新数据库了。

新西兰的National Gang List 也差不多是同样的道理。 一个帮派分子入党,哦不,入帮时并不会把申请书抄送一份给警方,使得警方可能要很久之后才知晓和记录他的帮派身份。退出帮派之后如果不再涉及违法行为或者需要福利部门帮助,在数据库中的资料自然会长期没有更新。

在2019年,新西兰警方和众多政府部门签署了信息分享协议。如果类似卫生部,教育部或者公屋署等政府部门知道一个人与帮派有联系,这个信息从此也会分享给警方的情报中心。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在媒体,和反对党口中就变成了“帮派数量爆炸”,用来煽动恐惧。

警方自己倒是一直指出数量上涨至少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情报收集能力提升了。一些真正的行业专家也指出把这个数据看作一个实时更新的帮派数量是错误的 —— 简单一句话,if that person leaves, how will the police know? 相对于私企,对警方来说,在这份“黑名单”中删除一个人可能还需要更加小心。毕竟谁知道这个人是否会在10年后又浮出水面,或者他的人际关系中出个什么事,需要以前的资料?

那么“严打犯罪”党上台了,要如何降低帮派数量呢?把人从帮派中解救出来,鼓励他们改过自新?当然了解上面背景之后,答案很容易猜 —— 让警方花更多精力去审核名单,谁已经不在帮派里了,谁去世或者出国了,帮派数量自然就“下降”了。不过没人提的是,让更多的人干这种工作,真正收集情报的人就少了。

一件可能已经被选民遗忘的事是,现在的帮派标志禁令就是国家党在帮派数量“爆炸”时提出的。用错误的数据解读作为政策依据不说,政府员工或警方首次知晓一个人帮派身份的途径,常常就是因为看到该人穿此类标志。

我是觉得,国家党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新西兰版DOGE

在twitter 上提到过新西兰其实已经有自己版本的”DOGE” —— Ministry of Regulation。不太确定中文如何翻译比较合适,规章部?考虑到Seymour 的背景,这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背后的金主都是同一群人。但由于字数原因无法展看说的是,这个部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虽然叫“部”,但和其他部不同的是,它被认为是和财政部一样的 central agency 之一。它的功能高于一般的政府部门,因为必然要协调和监管其他部门的工作。

不过Seymour 可能没有告诉他选民的是,这个部门的部分功能其实之前就存在于财政部内。这包括审查和发布regulatory impact statement —— 各个政府部门做政策决定之前,都需要发表这样一篇报告讨论可能的政策选项及影响,从而得出哪个选项更好的结论。财政部也负责监管整个Regulatory Management System。这包括了一系列指引,守则和最低标准。

这些功能现在都被转移至了新的部门中。而新的部门有什么新功能,实话说,不是这个行业的,我确实没研究出来。唯一知道的是组建后的两个项目 —— 审查早教行业和农业部门的”red tape”。当然很凑巧的是,这两个部门都是政府的主要金主来源。

考虑到这些背景,以我个人观点来说,这很像是一个得票率8%的小党最大化权力的手段。从财政部剥离职责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给了Seymour 一个可以干涉任何政府部门的理由 —— 只需要宣布对这个部门的”red tape” 进行调查就行了。

如果说这是cynicism,内心阴暗,其实也没错。 但以最坏可能猜测政客的动机,特别是煽动民粹的政客,一般都是最佳策略 。比如说在怀唐伊条约原则草案抗议者到达议会的同一天,这个人突然宣布,鼓励大家在线举报red tape —— 这会是从哪个民粹偶像那里学来的策略呢?

国家党的历史文件

原本是把Twitter 账号锁了,准备逐渐淡化退出。但在整理历史内容时发现以前的 blog 常常引用自己的推文,虽然有时候我也不太记得为什么了,但锁住账号必然导致一大堆历史链接失效。

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做,但翻旧资料想起了一条有意思的历史。 以下引用来自于国家党的某次政策宣言,我直接扔给AI翻译:

首先,我们必须作为一个国家采取积极措施,应对新西兰收入长期相对下降的问题。
其次,我们必须解决一个事实:太多的孩子在离开学校时因缺乏读写和算术能力而处于极大的劣势。
第三,我们必须直面一个现实:传统的新西兰价值观正因政府资助的福利依赖文化而被破坏。
第四,我们必须处理社会安全问题,特别是当前对执行新西兰法律的敷衍态度。
第五,也是我今天要重点讨论的话题,是新西兰正危险地滑向种族分离主义,以及现已根深蒂固的《条约》诉求产业的发展。

这确实来自于2004年的国家党,而不是2023年的国家党。当然,把这理解成2004年的行动党其实也不算错。

这篇讲话当时遭到了广泛批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要严厉打击犯罪或者提高收入。至于为什么,随便摘抄一段应该就能大概看出来:

James Belich 向我们展示了,在19世纪初期火器落入毛利人手中后,部落间的古老竞争导致毛利人之间的互相残杀数量超过了新西兰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总人数。据估计,在1820年代和1830年代,大约有20,000名毛利人死于毛利人之间的冲突。

其余部分其实今天还在Twitter 上重复,所以似乎也没有必要贴出来。

在这次讲话后国家党的支持率从20%+瞬即上涨到40%+,但还是在一年后输掉了选举(虽然差距很小)。更换党魁后国家党向政治光谱中间靠近,John Key 赢了下一届选举,和毛利党连续合作了三届议会。

虽然“减税”和“严厉打击犯罪”是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吸引选票的口号,但这20年间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社交媒体的存在。当年吼一嗓子,引起一段争议之后,大家也就逐渐忘了这事,拉升起来的支持率马上回落。现在就不一样了—— Seymour 可以在社交网络上全天候扮演受害者,只有我是对的,其他所有人都是因为私利攻击我。说的话正确荒唐与否其实不太重要,保持热度就达到了目标。

所以有时候我不太同意是社会变了,只是某些部分的声音变得更大了而已。今天在吵的玩意儿,也许20年前就来过一次。而底层的结构性问题一直都存在。

虽然现在的国家党不会允许条约原则法案通过二读,但二读过后并不是终点 —— 六个月的征询意见期本来就是目的之一,毕竟有时间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接下来几乎肯定会发生事情是 ,各路“草根组织”会在网上鼓励人们大量往议会提交意见书。虽然这种意见书都是同一个模板,点鼠标几分钟的事情,但保持热度就够了。另外,其中一个“民间组织“还正好就是2004年宣言的来源。

另一个潜在选项是,只要有10%的合资格选民签名支持,就可以举行全民公投。这种公投虽然对政府没有强制力,但不难想象,一旦发生的话,这个话题必然会延续到下一次选举,左右两边的极端政党必然会受益。Seymour 很可能把“尊重”公投结果作为组成下一届政府的前提。六个月的热炒,同一”民间组织“征集到10% 选民的签名可能性挺高的。

虽然公投结果现在无法预测,但国家党本身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选举压力。为了避免自己的选票向更右翼流失,我也完全看得到下届选举中两党达成某种交易的可能性。

如果这段猜想似曾相识的话 —— 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Seymour 更像是Farage, 而不是MAGA。而这一系列选项,要是没有社交媒体,在2004年的时候都是难以达到的。

虽然之前就完全预期新西兰会进入一段政治不稳时期(这次的twitter 链接就用快照了), 但还是希望好运吧。

澳大利亚政局和新西兰经验

邻居又换总理了。澳大利亚上一位成功干满一届议会任期的总理,还是2007年选举失利的霍华德。 11年的跨度已经到了那种需要认真“回想”才能记起细节的距离了。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作为文化,历史以及政治体制都相近的国家,对面所能给新西兰提供的经验是其他人任何国家都无法对比的。

而我想特别指出的是,政府是否拥有议会多数和政府稳定没有直接关系。

自从新西兰从1996年采取比例代表制之后,舆论中总会时不时冒出这一迷思,而稳定压倒一切的天朝裔选民总是第一个为这说法买单的。我觉得对于天朝人来说,这都是一件不需要证明的事情。宇宙真理党最伟光正的7个人都天天勾心斗角,但是“民主乱象”中的多数政党却能永远保持一致有力执政?

1993年新西兰就选举制度公投时,两大党派和工商业均反对实行比例代表制,FUD宣传策略中的重要口号之一就是导致政府不稳。不过现实经验是,从1996年到2017年21年8次选举之后,还没有一个新西兰政府因为无法控制议会多数而倒台;被党内政变推翻的总理只有一位,而且还是在比例代表制刚刚开始的1997年。

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除了绿党自成一派而外,1993年之后所有在选举中赢过议席的小党,其前身都是从其他党分裂出来的议员。有些小党的前身现在看起来还相当不搭——比如行动党的起源是工党籍的财政部长和副部长。而相当一部分分裂是因为议员在某些重大议题上与党内意见相左导致的,比如说Winston Peters, Jim AndertonTariana Turia。比例代表制给了这些议员一个将重大问题付诸选民表决的机会。经过选举考验下来的小党,代表着反对观点拥有的市场足够多到赢取议席的程度。

而在简单多数制下,这种不同声音并不是说就不存在了,而是变成了党内的派系。澳洲两大主要政党均有十分分明的派系,而选民却对哪方主政没有多少发言权。政策分歧并不是通过选举,而是内斗解决。从2007年霍华德选举失利之后,澳大利亚自由党无数次的党内选举中人是换了一班又一班,但是碳排放这一争论却延绵了11年。Abbott / Turnball 之争的主要焦点就是是否支持工党政府的碳排放目标。而这一次Turnball倒台的诱因之一亦是National Energy Guarantee 中对碳排放目标的限制

如果有一种将政策分歧交给选民表决,每一方都可以光明正大代表利益该多好?

当然新西兰的21年在历史尺度上来说很短,我并不觉得就可以得出比例代表制更好,可以鼓励政客互相合作的这种结论。不过回顾包括新西兰在内大量的现实历史经验,要证明简单多数下并非绝对稳定却不难。

虽然依靠普通选民的记忆能力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不过还是希望下次政客再次鼓吹要回到简单多数制时,新西兰选民在选择前应该考虑历史经验,想想为什么,而不是跟着被忽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