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毛利人收入差异

新西兰统计局最近发布了一个新的数据工具,方便对比不同社区和族群之间的差别,并且包含了2023年的人口普查数据。今天玩了一会儿。

众所周知新西兰华人的中位数收入是低于毛利人的,2023年也不例外($35k / 36.1k)。但是就解读数据而言,除了中位数不是平均数之外,常常看到的两个误区是,统计局并不依靠税务资料,逃税与否理论上不影响数据(当然不排除有天朝人觉得所有政府部门都会联合起来“歧视”自己,普查表上故意写低收入)。 另外Income 和 Salary 也是不同的。前者包括15岁以上人口的所有收入来源,也就是说包括失业救济和各种政府补助,后者才是纯粹的搬砖收入,且只统计搬砖人。

工具提供了按年龄和收入阶层划分的图表,可以更直观的看到差距在哪儿。

华人年轻人中的高收入比例高过毛利人。另一方面最年轻的那部分(15-29岁)收入更低。至于为什么,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如果在上高中/大学,收入更有可能是0,不像乡下更多人可能高中没读完就开始工作了。加之毛利人口更加年轻(中位数年龄相差将近10岁),排收入中位数时,最底部的0收入更少,中间那个数字自然就更可能更高。

如果只按年龄段划分,这个趋势更加明显。在30-64岁人群中,华人的中位数收入第一次超过了毛利人。

这个现象在“华人区”和其他区之间的对比也可以大致看到,比如说我随便选了首先想到的奥克兰两个区—— Pinehill 和Manurewa。虽然前者中位数收入显然更高,但“穷区”的年轻人更有可能提前开始工作:

普查数据最后不可避免地会成为新西兰各种炒房网站的“工具”,但解读数据并不是只是对比两个数字谁大谁小而已。

导致政府倒台的公交车司机

今天读到一篇关于惠灵顿机场历史的文章,其中提到1998年时,时任国家党-优先党政府想要卖掉机场股份。惠灵顿市长表示市政府也会卖掉自己手上那部分。市长以为市议会内有足够票数支持出售计划,但是意外发生了。

一名市议员,Kent Clark 是一名全职公交车司机。在投票当天早晨,Clark在开着12路公交车途中停下来,对乘客进行了一次非正式民意调查。乘客们反对出售,所以他也在之后投票中反对出售,导致决议未能通过。在随后的混乱中,副总理Winston Peters 改变主意,拒绝支持政府出售股份,从而实际上解散了政府。

搜索一下看到另一篇讨论新西兰地方政府决策过程的文章,包含了更多细节。

Clark只做了一届市议员,并在任期期间依然全职开着公交车。 Clark 自认为除了熟悉公交系统之外,缺乏经验,且并没有太多时间阅读各种文件。他不认为自己属于市政府中的任何一派,也无论什么“左右“:

“我不是某个党派的成员,比如工党那样会告诉你‘这是党团的要求,你必须按这个方式投票’。如果是那样,我会觉得非常困难。”肯特说,在他进入议会的最初六个月里,他的观点因接触到的信息以及其他议员和社区的意见而发生了变化 …… 但一年后,你开始以稍微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你开始考虑社区及其去向和其他类似的事情。“

不过关于出售机票股份的问题上,除了公交车上那次投票,Clark 似乎没有收到太多公众意见,也似乎并未受游说影响:

“我确实记得有一两个人打电话给我,我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人们会说,‘我们希望你能按照我们投票的方式投票’,然后你不得不思考,‘好吧,这是一两个人的意见,但对于四万名市民来说,这能代表什么呢?”

在新西兰小一点的地区政府中,今天也差不多是这样,所谓市长议员,大多还是自己的邻居,乡下的农民或者某个商店的店主。不过在大城市中,地方政治也开始职业化了,这种现象只会越来越少见。

新西兰帮派数量

很多大机构或者公司,如果常常面对公众的话,至少客服部门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内部的“黑名单”。日常工作中遇到了不那么友善的人,也许就会将名字,电话号码,或者地址和加在里面,同僚在之后遇到同样的人时可以弹出警告,让他们做好准备。

但一般没有人会花精力审核这份名单是否已经过时。毕竟如果电话号码变了,或者人已经不在了,那就再也不会遇到了。如果搬走了,下次再遇到这个地址时就自然更新数据库了。

新西兰的National Gang List 也差不多是同样的道理。 一个帮派分子入党,哦不,入帮时并不会把申请书抄送一份给警方,使得警方可能要很久之后才知晓和记录他的帮派身份。退出帮派之后如果不再涉及违法行为或者需要福利部门帮助,在数据库中的资料自然会长期没有更新。

在2019年,新西兰警方和众多政府部门签署了信息分享协议。如果类似卫生部,教育部或者公屋署等政府部门知道一个人与帮派有联系,这个信息从此也会分享给警方的情报中心。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在媒体,和反对党口中就变成了“帮派数量爆炸”,用来煽动恐惧。

警方自己倒是一直指出数量上涨至少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情报收集能力提升了。一些真正的行业专家也指出把这个数据看作一个实时更新的帮派数量是错误的 —— 简单一句话,if that person leaves, how will the police know? 相对于私企,对警方来说,在这份“黑名单”中删除一个人可能还需要更加小心。毕竟谁知道这个人是否会在10年后又浮出水面,或者他的人际关系中出个什么事,需要以前的资料?

那么“严打犯罪”党上台了,要如何降低帮派数量呢?把人从帮派中解救出来,鼓励他们改过自新?当然了解上面背景之后,答案很容易猜 —— 让警方花更多精力去审核名单,谁已经不在帮派里了,谁去世或者出国了,帮派数量自然就“下降”了。不过没人提的是,让更多的人干这种工作,真正收集情报的人就少了。

一件可能已经被选民遗忘的事是,现在的帮派标志禁令就是国家党在帮派数量“爆炸”时提出的。用错误的数据解读作为政策依据不说,政府员工或警方首次知晓一个人帮派身份的途径,常常就是因为看到该人穿此类标志。

我是觉得,国家党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匿名了两年的政界性侵犯

新西兰某政治人物的性侵案件已经持续快两年了,直到上星期终于被定罪判刑。当然由于他可以不断地上诉,上诉期间依然可以隐名,保持自己的名字不被公开。

Name suppression 的一大理由其实是保护受害人,而不是犯人的隐私。尤其是当受害人是一家人或者亲戚、同事时,公布犯人身份就可以很容易猜出受害人。不过在这个案例中,所有受害人都要求法庭公开犯人姓名,不断地上诉及拖延反而使得受害人心力憔悴。

这件事的荒唐之处在于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却依然要装作不知道。这已经近乎于streisand effect 。在公众意识中,新西兰的政党主席远不如议会中的党魁有名,也只负责党务而已。这样悬着也许反而会让大家更期待名字被公布的那天,造成更大的影响。

在这个案例中,涉及的犯罪行为是在他成为党主席前,理论上和这个党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这样拖着,也许会被挖出更多的事,比如说该党党魁事当时如何拖延处理对此人的投诉,此人甚至主持了对党内青年组织内的性侵指控调查,也就是说性侵犯调查性侵犯?

在宣判前一天,国家党的司法部长宣布将会重新检讨现有的隐名法律,在性侵案件中将是否保持隐名的决定权交给受害人。这个说法符合逻辑。毕竟隐名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受害者,而如果受害者不介意的话,罪犯更没有理由用不断的上诉拖延时间。但时机却过于巧合,似乎是准备在终将到来的reveal 做好铺垫?

新西兰生存成本 – 2024年版

The Spinoff 网站上有一个长期连载栏目,’the cost of being’,刊载社会各阶层的生活成本以及他们对现状的看法。我时不时就想起看几篇,毕竟比起统计局的数字要生动太多了。而另一方面,每一个人对生活追求也不同。有些看着生活成本非常紧凑的人,自我评价是还“过得去”,而一些收入明显前10-20%的家庭却觉得马上就要崩盘了。生活成本单用数字来比没有意义,而且如果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则很可能在选举时做出错误选择。

我对户晨风这个人不熟悉,所以之前看他那个新西兰超市价格视频时并无任何固有印象。看完第一感觉是有点过于天朝 —— 生活除了吃,就没有别的追求了。旅游几天也远远无法真的了解一个国家。

平日中我有记账的习惯,所以对钱的去向过于清楚,以至于有时候觉得糊涂点比较好。就个人经验来说,不考虑其他来源的话,过去10年的工资增速几乎总是显著高于通胀,而今年是第一次落后 —— 我想一般岛民为了那20块钱减税投票时,可能没想到这解放的其实是雇主,而不是他们。如果年度工资调整比例是0%的话,通胀再低也跑不赢啊。

既然手上有这个数据,这个话题也挺有意思,以后在这个blog 存在的期间,会坚持每年大约这个时候回顾一下那些无法,或者很难逃避的生活成本每星期会花掉多少钱。 我不包括12月的原因也很简单,silly season 要么会突击花光预算,要么预算早已花光,哪个选项都不代表平日生活的成本。

生活

  • 超市/日用品 – $237 pw

继去年一连串的天灾之后,今年的蔬果物价回稳,感觉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吃的这方面不刻意节约,也不无节制暴食。平时零食什么的管够,夏天各种好吃的草莓,蓝莓,樱桃之类的一样也不落下。虽然有时候钱包感觉有点疼,但本地是新西兰主要水果产区,有时候可以买到很便宜的应季水果。

疫情带来的最大改变是减少了在超市的开销,更照顾个人经营的蔬果店或者农场店。平时自己也种点蔬菜。两者的目的都不是为了省钱—— 而是支持社区和获得一些超市里没有的蔬菜。

平日极少吃外卖或者餐馆,不是省钱,而是确实对外卖不太感兴趣,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Hawke’s Bay 的酒庄和fine dining 全国有名,特别是冬季旅游淡季时,能拿到相当划算的价格。不过这些不是生活必需品,就不计入了。

教育

  • 托儿所 – $180 pw p.p.

价格是每星期50个小时。这也是一项无法逃避的支出,没什么太多可说的。国家党今年提出的早教退税和我无关 (不符资格)。 最近托儿所通知由于人手短缺,无法照顾小型人类的早饭,需要吃了之后再送去。

通讯

  • 宽带 – $20.3 pw
  • 手机 – $3.8 pw p.p.

Kogan 的出现使得流量的价格趋于合理。两个人在优惠时买一年180GB 那个套餐基本够用。只不过似乎不再有半价优惠,成本略有上升。

年中换了宽带服务商,800M网络的价格降到一个月$77。一年合同到期后应该会再换,拿新用户优惠。服务大同小异,每年重设下路由器每个月就可以节约$20以上,是一项相当值得的买卖。

交通

  • 汽油 – $21 pw
  • 公交 – $30 pw
  • Rego / WOF / 保养  – $10 pw

按比例计算,今年上涨幅度最高的项目是公交 —— 理论上涨了200%。去年公交半价,单程价格$1。但国家党上台后去年的半价优惠结束,再度限制公交拨款使得价格上涨到$3,直接干掉了一星期$20的“减税”。

平日大约4星期左右一箱油。Flybuys 关闭导致的一个损失是,没有做问卷换汽油优惠的好事了。Rego 涨$50 块钱也还暂时没反应在价格里。

  • 地税 – $104 pw
  • 房屋保险 – $47 pw

我没有房贷,所以这个项目可能代表性不高。不过就地税来说,由于灾后重建需要,加上Havelock North 水污染事件后大规模投资供水基建,上涨压力巨大。今年的价格比去年贵了将近20%。

这两者都不是“减少浪费”能解决的问题。个人认为新西兰乡民去年选举时最失败的行为就是被挑动与毛利族裔间的矛盾。哪怕就是不喜欢毛利人,也应该坚持要求国家党迅速实行去掉了毛利影响的三水合并方案。现在这样拖着,全国各地面对的地税上涨真心是自找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偿还上一代人为了减税,在基建上欠下的债。

这项支出预计在未来几年还会以两位数的速度上涨。

房屋保险是房贷要求的必须项目,所以包括在内。维修没有算在内,因为理论上不是必需项目。

水电气

  • 电费 – $20.1 pw
  • 天然气费 – $19.7 pw
  • 水费包含在地税中。

今年的冬天异常温暖 —— 虽然不刻意靠抖取暖,印象中今年冬天开暖气的次数不超过10次。但电和气两者的每日固定费用都面临着上涨压力,明年还会继续上升。

另外可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是,电/气费和网费一样,每次调涨时找客服抗议是可以缓几个月的。

总结

今年维持生存必须的成本将近每星期$700,今年的最低工资是$23.15/h,假设一星期40小时,tax code M,一星期税后约$780 。也就是说加上房贷/房租,一个最低工资可能生存都不够。

乡民在进行对“福利狗” 的两分钟仇恨时,不一定意识到了依赖福利生活的人不仅是失业者。如果没有住房、早教,working for families等津贴,低收入者呆在这个国家是没有意义的,更无谓什么成家,以及喜闻乐见的繁衍后代了。这些福利本质上是补贴雇主和炒房客,而不是本人。

无论左右,现政府有一个合理,逻辑自洽的经济计划吗?答案是没有

正确场合中的haka

记得以前看到一个研究,说新西兰人学习毛利语就和婴儿学习新语言差不多,哪怕没有任何系统性的学习,也在逐渐地吸收新单词,就像婴儿一样,听到的语言越来越清晰。

虽然很少看橄榄球赛,但今天和意大利的比赛中,这一听就知道不知道日常版本的ka mate。刚开始大概是一句对新西兰所有人作为一个整体的(tangata katoa)的acknowledgement,但接下来是完全听得懂的

Toitū te mana o te whenua.
Toitū te mana motuhake.
Toitū te tiriti o Waitangi.

这着实是个意外。尤其是如果说议会跳这玩意儿不合适的话,那没有比这更让人普遍接受的场合了。

新西兰政界的真理化身会如何回应呢?“运动员应该只关心体育”,“不应该用纳税人的钱表达政治立场”,或者体育被政客利用了?

NIMBYism 的意外后果

来源:Watercare

奥克兰Watercare 最近公布了这么一张地图,划出了城市供排水系统容量有限,可能无法容纳未来开发需求地区。这张图在奥克兰华人juan 已经看到很多次了,毕竟人人都是房产老板,手上的土地能否开发,自然直接关系到是赚一个大目标,还是只能有个小目标的区别。

但作为奥克兰之外的人,第一眼看到的是虽然中区是奥克兰历史最久的地区,但整个地区在三水方面似乎都没有任何基建容量限制。

当一个地方政府规划未来发展方向时,基建成本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毕竟谁都想用最少的钱办更多的事。而中区作为距离奥克兰CBD最近的地区,无论是发展公共交通,还是减少汽车占用道路的时间,显然都是最佳选项。如果说奥克兰的CBD 在衰败,这大概也是一个解决方案?

不过现在打开奥克兰的规划图可以看到,环绕着CBD的Ponsonby, Mt Eden, Remuera, Parnell 这一圈大量被划分为”single house zone” ,也就是说城市内密度最低的居民区。明面上的理由是保留历史建筑风貌 (虽然我不太清楚100年的平房有多大历史价值), 但实际原因大家都是知道的

NIMBYism 除了导致城市必须向外扩张,导致基建和地税压力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影响了选区划分,甚至可能决定下届行动党是否还能存在。

五年一次的人口普查之后,议会选区都需要根据统计数据重划。简单来说,选举法将南岛的选区数量固定在16个,而这16个选区的平均人口决定北岛选区的数量(每个选区人口有± 5% 的误差允许范围)。

历史上,北岛人口增长几乎总是快于南岛,因此自比例代表制实施以来,一个常被讨论的制度风险是,这种规定可能导致北岛选区越来越多,从而压缩留给党派名单的席位,最终会导致被迫增加议会总席位。

但这一次情况恰好相反,南岛人口增速超过北岛。这直接导致南岛选区的平均人口增加,使得北岛不得不减少一个选区。而除了惠灵顿之外,人口数量显著低于平均的选区几乎都在奥克兰中区:

所有青色选区的人口都低于法律要求(来源: Stats NZ)

选举法中规定,选区划分需要考虑以下原则:

(i) the existing boundaries of General electoral districts; and

(ii) community of interest; and

(iii) facilities of communications; and

(iv) topographical features; and

(v) any projected variation in the General electoral population of those districts during their life: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未明文规定但每次都会遵守的原则:选区重划造成的变动越小越好。

再看上面的图,一般人都能得出的一个不幸结论就是,删除 Epsom (编号011)似乎是满足所有原则,而且造成影响最小的解决方案。Auckland Central 不可能往海港对面扩展,而且 CBD 显然有别于周边地区的共同利益,因此需要一个单独选区,拆分可能性不大。 而除了被夹在中间的Epsom,其他选区都有往外拓展的空间。

在新西兰,政客对选区划分的影响较小。选区划分委员会(Representation Commission的成员主要以政治中立的官员组成 —— 如首席统计官、测量官和地方政府委员会主席等。而议会中的执政党和反对党只能各指定一人为代表。这个制度不一定完美,但我相信正常人都会选它,而不是美国的选区划分制度

而作为利益攸关方,Epsom 的选区议员会怎么表示?我的猜想是他可能会宣布委员会为‘woke’。 这暂时还没发生,不过,他确实开始关心起少数群体的利益无法保障了

而且问题是,现在这个局面完全NIMBYism 和代表他们的政党一手造成的。保护中区“富人区”的利益必然导致人口增长停滞。而奥克兰边缘的新区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甚至因人口超过平均值,需要缩小选区。与此同时,奥克兰房市的失控也导致更多人迁往基督城,使得包括很多新居民区的Selwyn 成为全国人口最高的选区,需要拆分。

而作为自称的”libertarian” ,私产利益高于一切的政党,行动党之前的一大发明是自己的土地能否开发,需要自己街区的邻居投票决定 —— 不过至少和条约原则法案一样,我的权利需要别人投票决定,言行一致值得表扬。

尽管下一次选举时,行动党可能并不需要这个选区作为保障,但奥克兰过去十年依赖炒房促进经济的行为,已经对人口结构,甚至选举结果造成了深远影响。对于像我这种被挤出奥克兰的人,对房价也许没有那么在意,但奥克兰人背负着沉重房贷的同时,哪怕再有理想,投票时也很难不倾向于维护现状,避免任何变革可能带来的风险 —— 奥克兰逐渐变蓝就是这一倾向的体现。

帮派标志禁令

2023年选举前,新西兰“第一大报”有一天的头版上血红大字写着lawlessness,似乎当地已经进入无政府状态,像我这种弱鸡不逃就要被掉的感觉。但如果去翻看当地的报纸,头版报道却是这样的(报道没有电子或者网页版):

“It was a big send-off with around 300 vehicles … accompanying … his final journey yesterday.”

“It was a loud procession but generally uneventful aside from one nose-to-tail accident and the expected mourners hanging from vehicle windows and riding on bonnets.”

“The event was well managed by police and well executed by mourners …”

作为在当地生活过多年,经历过类似葬礼的人来说,我知道哪篇报道更反应现实情况(答案:不是先驱报)。但是对没有当地经验的人来说,就不好判断了。而如果问“自由战士”们是否相信”legacy media”,答案通常是坚决的不,但最乐意上当的通常也还是他们。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煽动恐惧是政客的基本功,而这直接导致大家生活在不一样的现实里,对潜在“危险”的观感十分不同。作为我来说,街上看到一个背后画着红色圆圈的人,不会吓得马上逃跑。他们当然不是社会中的模范公民,但如果不去主动招惹的话,绝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各走各路。而有些人,不管因为偏见还是其他原因,看到纹身都会感到巨大危险。

个人觉得帮派标志禁令的最大问题就是如此。这禁令并不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在观感上让一些人觉得更“安心”了而已,虽然连不安全感的来源可能都不是真的。也就是说,这行为只能鼓励政客未来继续煽动更多恐惧。

就法律本身来说,并没有把帮派列为非法组织,但对其标志的禁令却相当严厉,读起来感觉和其他国家对纳粹标志的禁令类似,除了教育、艺术等少数情况,在公共场合中全面禁止公开展示标志

司法部给总检察长的报告中表示这禁令很可能违反权利法案中的自由表达权。合理目的下权利可以受到限制,但限制的必要性不能超过目的本身。而在这个法律中,目标是保护公众免受恐惧,但哪怕公共场合中没有其他人在场,自由表达权依然会受到限制。

根据今天报道,半夜12点法律生效3分钟后,就有人因为车上的标志被捕。虽然没提到具体情况,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上面的问题。

这并非没有解决方案。如果参考澳洲禁止纳粹标志的法律,虽然内容类似,但犯罪行为除了公开展示外,还需要满足一个重要条件:理性人(reasonable person)眼中该行为涉嫌传播仇恨、侮辱、羞辱或恐吓。而新西兰版的法律中,公开展示标识这个行为本身就违法。

而新西兰的帮派是否比澳大利亚的纳粹更吓人,所以需要更加严厉地禁止呢。新西兰政坛当今的真理化身,政治明星表示不会禁止纳粹标志,他表示其中的不同是,“人们看到帮派标志时确实会害怕”。而对纳粹,“如果……这一小部分蠢人想这样自我标识,就让他们做吧。”

如果他的回答是“这个问题在新西兰还没有严重到需要立法的程度”,“需要的时候可以考虑”,“议会时间需要花在更紧迫的事项上面,或者“我需要咨询犹太社区的意见”,我觉得都算合理和正常的标准政客发言格式。但是一个都不提到的话,就有点让人担忧了。

关于 …… 毛利人吃人的事

昨天搬完砖下班之后看了一些惠灵顿抗议的视频,最好笑的大概是这个图。

毛利人曾经吃过人的事情是真的 —— 这个历史没有人否认。不过今天提起这个事的时候,除了Twitter 上的红脖,应该没有人会把它真当作文化传统了吧?毕竟是2024年而不是1824年。

事实上毛利人不介意这个事,常常拿它开玩笑,而且背后还有一点历史和文化背景。今天提起吃人的事,来源通常是毛利部落Tūhoe的历史。简单来说,19十九世纪末,当他们看到周围的部落不断被欧洲人侵占蚕食土地后,部落组织起来坚决抵制任何外来人进入领地,哪怕修路或者测量也不行 —— 因为这常常是下一步侵占的所必需的步骤。其中一个首领就在路上竖立了一个”trespassers will be eaten” 的标志。

原版警告没有照片,但给人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在今天,该部落依然以其坚决的独立意识,以及有时候有点 ……“野”的行为而闻名,这个警告也成为了自决意识的象征。印象中这里也是毛利文化保存最好,毛利语使用率最高的地区。至少我在当地时偶尔会需要翻译,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英语。

以前刚搬到东丰盛湾工作,第一次去该部落所在地不熟悉路,毛利裔同事解释完路径之后,加了一句“当心不要被吃了”。作为当时刚逃离奥克兰的人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当然是满头问号,但是居住几年之后,我可以确认他们都是正常人,实话说交流起来其实还更轻松,性格直但没有那么多心机。当然,直到今天我也还没有被吃。

当怀唐伊仲裁庭去当地审理treaty settlement事项时,同样的警告在当年的边界线上出现过。如果好奇这个视频里的人在干嘛,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在旅游景点看到的毛利人欢迎仪式表演,只不过是威力加强版,而且有真实的现实和历史意义。

之后在当地的任何抗议,几乎总能看到这个标志。来自该部落的艺术家也曾经搬过同名展览,探讨了部落与新西兰政府之间的历史及持续关系,强调了抵抗、自主和文化身份的主题。疫情期间,隔壁Rotorua 的居民竖立过类似的警告,不过根据当地特色稍微改了一下内容 —— 侵入者必被煮

毛利部族之外的人也知道这个段子 —— 前总理John Key 还开过同样的玩笑。访问相邻部落时,他说了一句“还好是在这里吃晚饭,如果是隔壁的话我就是晚饭了”。只不过可能这时机有点不合适,因为当时谈判还在进行中,而Tūhoe正在努力争取夺回土地所有权。

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所知,当时应该是没有人真的因为跨过这个标志被吃。而现在毛利人之间提起吃人的事,其实已经演变成了一种in-joke, 嘲笑有些外人对毛利事务觉得什么都懂但其实一无所知,听到要被吃了马上就会被吓跑。

毕竟,对这群人来说如果警告效果如此之好,在今天都有人当真的话,干嘛不继续用呢?无论在哪里,争取权利的道路上不能只有严肃的斗争和痛苦的回忆,幽默也是必不可少的。

新西兰版DOGE

在twitter 上提到过新西兰其实已经有自己版本的”DOGE” —— Ministry of Regulation。不太确定中文如何翻译比较合适,规章部?考虑到Seymour 的背景,这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背后的金主都是同一群人。但由于字数原因无法展看说的是,这个部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虽然叫“部”,但和其他部不同的是,它被认为是和财政部一样的 central agency 之一。它的功能高于一般的政府部门,因为必然要协调和监管其他部门的工作。

不过Seymour 可能没有告诉他选民的是,这个部门的部分功能其实之前就存在于财政部内。这包括审查和发布regulatory impact statement —— 各个政府部门做政策决定之前,都需要发表这样一篇报告讨论可能的政策选项及影响,从而得出哪个选项更好的结论。财政部也负责监管整个Regulatory Management System。这包括了一系列指引,守则和最低标准。

这些功能现在都被转移至了新的部门中。而新的部门有什么新功能,实话说,不是这个行业的,我确实没研究出来。唯一知道的是组建后的两个项目 —— 审查早教行业和农业部门的”red tape”。当然很凑巧的是,这两个部门都是政府的主要金主来源。

考虑到这些背景,以我个人观点来说,这很像是一个得票率8%的小党最大化权力的手段。从财政部剥离职责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给了Seymour 一个可以干涉任何政府部门的理由 —— 只需要宣布对这个部门的”red tape” 进行调查就行了。

如果说这是cynicism,内心阴暗,其实也没错。 但以最坏可能猜测政客的动机,特别是煽动民粹的政客,一般都是最佳策略 。比如说在怀唐伊条约原则草案抗议者到达议会的同一天,这个人突然宣布,鼓励大家在线举报red tape —— 这会是从哪个民粹偶像那里学来的策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