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于澳大利亚选举后刊登在中国一综合杂志。 本文不适用于blog 使用的 Creative Commons 版权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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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陆克文的亲切感十有八九源于他的普通话能力和“中国通”名声。而对澳洲人来说,“中国”也是陆克文在政界被永远联系起来的词语,只是民众对此联系的表现方式稍有不同。
澳洲人对橄榄球的热爱众所周知,不过在极少播新闻频道而非橄榄球比赛的酒吧中,据说有酒客会玩一种游戏:每次陆克文说出 “China”这个词,大家就得互相干一杯。他演讲一次没准就能让人能喝得找不着北。
从最初注重中国市场需求,到这次选举前逆流提出中国对澳大利亚矿产需求所驱动的经济繁荣即将结束,陆克文展现出他也确是对两国经济都有相当认识的中国通,而非像反对党党魁阿博特一样试图继续依靠不可再生资源作为经济驱动力。
执政六年的澳大利亚工党政府也并非没有成绩。作为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工党的教育、医疗、残疾人保险计划等社会政策改革、以及对“偷走的一代”等历史问题的正式道歉,每一政策都有影响一代人的潜力。更不用说工党还带领国家成为全球经济危机中一枝独秀的西方经济体。
但头条新闻却常被内斗所淹没,成为了工党最大且依然在持续的灾难。
工党内有正式的左右翼组织。在和英国类似的第三道路经济改革之后,右翼一直自认为是主流,并除了左翼的吉拉德之外,一直是工党总理人选来源。但无论谁主政,工党的“票箱毒药”其实一直都在:碳税,矿产税,难民问题。所以与其说内斗是政治路线之争,不如说是政治压力下的选秀,两院的工党议员在低民调导致的恐慌中试图找到一位能赢最多议席的人(翻译:最能帮助我保住议席的人)。陆克文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这一点,甚至有点骄傲的宣布没有内阁部长丢了议席。
但议员能否保住个人议席无关大局。赢得选举的首要条件是一个团队要有持续和一致的声音,而恐慌之中大家却都反其道而行之。和一般执政党内斗不同的是,工党面对的任务不仅是说服民众自身团队依然团结。陆克文总共导致三次党魁投票,这意味着说服民众的艰巨任务不仅要重复三次,长期的不稳定让党无法发出一致声音,在内耗中不断透支民意,却无人有勇气彻底做个了断,直接将任何胜选希望消灭。
陆克文在选举夜承认败选,宣布不再竞选工党党魁,但唯独没提退出议会。这与其让人们松了一口气,倒不如说让更多人担心。大部分选民都还记得陆克文第一次下台时的类似承诺,更不会忘记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件。可以预见,只要陆克文还在议会内,历史就会被民众和政治对手不断提起。
当英国首相梅杰带领保守党遭遇一个世纪未有之惨败时,留下了“当大幕落下,就是离开舞台之时”之名言。政治勇气就是做正确之事。而政客和政治家之区别在于,后者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是大幕落下却心有不甘之时,亦有勇气选择做正确之事。而当你和“罪魁祸首” ,“不稳定因素”等标签永久联系在一起时,纵有千万委屈和未竟雄心,这时的一个正确决定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有意义。
在最后一次党魁选举时,吉拉德和陆克文两人都同意了“谁输就退出议会”的条件。吉拉德输了看似这场很有勇气的豪赌,但命运其实早已注定。无人认为工党会赢,更没人会认为前任总理能在反对党议席上安坐数年,然后期待选民将一位过去的输家重新扶上宝座。工党只需要一个人,不是两个人留守到大幕落下的最后一刻体面退场,并没有安排其他任务。
大量评论家认为工党政府留下的最大“政治遗产”就是执政时的内斗大戏,他们并不正确。但只有这场大戏的演员正式退场之后,无论是陆克文还是工党,才有可能彻底挥别这段历史,重新开始。做最后这一个正确决定,现在还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