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和中国公务员数量

在新西兰,自己最常用的识人stereotype 是,要是这人三句话内无法摆脱引用Shittalk ZB  的“观点”或者Taxpayer’s Onion ,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晚上有这时间,看本书,玩游戏,或者出去观星,无论是做哪件事都更有意义。

说起这个,今天看到Taxpayers’ Onion 发了这张图:

作为对天朝和新西兰都有一些了解的人,不用搜索都能看出这个数字看起来明显就有问题。虽然大概可以猜到Onion 是无知或者有意忽略了哪些概念的区别,还是饶有兴趣地搜索了一下。

原作者给不出具体的引用来源更是一个巨大的red flag,不过通过搜索和咨询chatgpt,应该可以确定以下来源:

  • 英国 —— 保守派杂志The Spectator的一篇文章
  • 中国 —— 来源其实还是上一篇。作者引用了路透社关于公务员国考的一篇报道,然后用里面的公务员人数除去总人口,得出了0.56%的数字。
  • 新西兰 —— 来源似乎是Public Service Commission

第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自然是天朝的数字不包括事业编制和广义上的编外、财政供养人员,而这个数字远远大于明面上的公务员数量,虽然他们可能做着实际上是公务员的工作。也就是说,哪怕是英国那篇文章,对比也是有问题的。这个天朝人都懂,就不多说了。

不过其中的区别还远不止于此。就新西兰来说,根据Section 10, Public Service Act 2020的定义,公共服务的定义仅限于中央政府部门以及机构。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的员工并不算公务员。地方政府在法律上更像是物业管理,不过那是另一个话题了。

新西兰的经济专家党政府常常说要降低“back office” 人员,不过人们提到的”front line service”,包括教师,医生以及警察通常都不算公务员,因为他们并不直接向政府部门负责。一个例外情况是这三个部门有时候都会直接雇佣这些人员,比如说政策分析,统领一个地区或者全国的某医疗服务。

如果政府哪天宣布我们在降低公务员总数同时多雇用了多少护士,至少也算得上是刻意误导。

另一方面,如果执法或者社会服务人员直接向政府部门负责,那也算公务员。最显著的例子是惩教部的监狱工作人员以及教育部的社工

不过这种对比的最根本问题还是,测量吃公家饭数量的人,并不直接对应公共部门的效率。一个政府IT 部门和日常helpdesk 可以是in-house ,也可以是外包给现政府的亲戚或者政治献金来源,就能说哪个选项更好吗?如果只看数字的话,就会得出后者更好的结论,虽然并不一定更便宜。

就新西兰地方政府来说,人头数量的相关性就更低了。特别是在比较小的地区,对于道路、公园和水务维护方面,通常就只配置了少数几个听着遭人恨的”manager”, 而具体工作基本都是外包的。不过这种安排通常却是最合理的 —— 一个人口只有几万甚至更低的地方政府,主要财政来源只有地税,没有可能有钱负担in house 全职工程师和施工团队。

(另一个题外话是three waters 改革时,政客会挑动种族对立,但却不说动了私企,特别是那几大工程企业的蛋糕。小型地方政府负担不起直接雇佣这些人,但合并之后就可以了,这也是改革能产生的节省之一。)

虽然Taxpayers’ Onion 的水平一如既往,除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和网上任意一个”I’ve done my research” 的乡民没有本质区别,不过我是确实好奇有没有使用正确数字的相关对比研究。咨询chatgpt,看了给出的各种来源和研究报告之后,答案是似乎没有 —— 每个国家的标准都不一样。毕竟你很难说天朝的编外人员有多少通常会被看作新西兰的公务员,天朝现有统计数据似乎也没有那么详细。而新西兰的对应部门财政可能是独立的,无法通过预算金额直接对比。

但是对于astroturf 组织来说,一个简单的数字对比,挑动自己目标选民的神经就够了。特别在TikTok 时代,网上的五秒视频,或者这五秒视频中的截图里说了什么,那就一定是真的,并且包含了所有我需要知道的背景知识。

新玩具

上大学时,我成绩最好的课不是任何专业科目,而是天文学。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时半夜去奥克兰天文台,给学生开专场体验试用那个大望远镜,第一次观测月球的环形山、大红斑和猎户座星云。不过当时讲师上课,提到任何重要或者有趣的知识点时,一句口头禅是,“两个天文专业毕业生在麦当劳煎汉堡时,讨论了以下知识点”。这总是给人两小儿辩日那种感觉。听多了之后,我也非常明智地没有继续学习下去。

从此之后一直想弄个望远镜玩玩。但是这东西就好比台式电脑,拥有它更能代表你有一个稳定住所,不用搬家,和有没有闲钱似乎倒是没多大关系。所以这事也一直抛在脑后,直到这次圣诞选玩具时看到了儿童版的望远镜,勾起了回忆之后才发现,好像我已经成了这种不用也懒得搬家的成年人了。

兴致冲冲抱回家之后,通常夏季炎热而干旱的 Hawke’s Bay 遇到了一连将近20天的阴雨天气,至今也没有结束,不过在云层间隙中还是有机会看了看月亮和木星。自家后院平时肉眼能大约辨别出银河系中心的轮廓,光污染水平应该算Bortle 4 -5。这种环境中,8英寸的Dobsonian 可能是家用望远镜中性价比最高的选项了,虽然能买到的几个版本附带的目镜都不怎么样,但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

Dobsonian 另一个问题是不适合摄影,照片也远不如实际清晰,但我也非常清楚天文摄影的烧钱水平是指数级上升的,还是远离毒品为妙。

不过要是需要一个用以避世的闲暇活动,这完全够了。在黑夜里听着风声,鸟叫和猫埋伏捕猎的声音,关闭一切电子设备保持夜视能力,更不会接触到任何社交媒体。这个年头,能有这样的环境,不用别的什么要求了。

岛媒日常标题党一例

本周一的本地报章上有这么一条新闻,简单来说就是列出ACC 的理赔统计数据,然后宣布最危险的活动是骑车:

今天的报纸上列出了更正,最危险的活动原来不是骑车,而是作为人存在就可能摔跤。当然相比于rage bait 的大标题,这种更正就只能在小方块里找到:

无论是通勤还是锻炼,我个人并不骑车,但某部分乡民们对自行车的恨着实有点莫名其妙。如果非要搞 culture war,至少有搞点有宏大叙事,让人有点虚幻满足感的东西不好么。

而现在岛媒,尤其是NZME 任何有关于自由车或者行人的报道,自己查证前都是不敢引用的,因为几乎永远都不会是事情的全貌。说自行车/人行道花了多少钱,或者各种小商人说自己生意不好全是因为自行车道或者不能停车,更是百发百中的bait,虽然有时候数字完全是错误的

ACC 的几个常识

说起这个,一是因为新西兰现右翼政府对解体ACC 这件事蠢蠢欲动,另外看乡民讨论时,常看到几个非常普遍的误解。

虽然有时候甚至新西兰的媒体“评论员”都在这样说(除了 shittalk zb 还有谁?),但海外游客并没有在ACC这件事上占新西兰的便宜。只要他们坐过车,光顾对公众营业的餐馆或者旅游景点,他们都直接或者间接通过汽油,雇主以及经营场所的levy 交了保费。特别是对后者来说,ACC 的保险对象是发生意外时经营者的责任,而不是顾客。ACC 保费也考虑了不同商业活动的风险。

ACC 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行的原因就是其普遍性,直接将律师,诉讼等社会成本完全排除。如果单独取消对一个群体,比如说海外游客的保障并不能节省成本。只是把意外事件造成的纠纷交给司法系统解决而已 —— 这和游客本身是否买了私营保险没有直接关系。哪怕有保险,保险公司也必然要通过司法系统把成本从业主身上捞回来。

另外直接解体ACC,哪怕不考虑增加的经营风险,也不一定能“省”多少钱。

在很久以前,新西兰的汽车和澳大利亚一样都需要买强制第三险。去澳洲的岛国人有时候不太清楚的是,这个保险不是通常语境下的第三险,而只保人身而不保财产损失。至于为什么新西兰现在没有这个险 —— 因为功能完全被 ACC 替代了。

新西兰小商人们通常也非常不喜欢交ACC 的账单。但问题是澳洲同样也有强制的workers’ compensation insurance。 对公众营业场所的public liability insurance 要求就更为碎片化,每个州都不一样。

如果ACC 消失,这些强制保险多半还是会以某种形式存在,小老板们该出的钱依然需要出,只不过交钱的对象变了而已。

没有什么制度完美无缺,ACC 必然有很多可以改善的地方。但在跟风舆论之前,需要知道这个政府现在的agenda 是什么,提议的政策是否真的会产生自己想象的结果。

作为政治工具的移民

假期间对时事毫无兴趣,但好天气实在是太短暂。

虽然比不上遍地是牛马的卷国,新西兰人的平均年工作时长以及劳动参与率在OECD 国家中其实都算前列,尤其是考虑到劳动参与率甚至高过了没有法定年假以及生育假的某灯塔国,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福利养懒人”。按最高学历来算的话,受教育程度也至少在OECD 平均水平

我一直觉得新西兰有那么一点像增强版的菲律宾人力资源输出,输出人才的学历和技术普遍较高。在海外,新西兰人反而是以勤劳著称。 虽然常把这叫做brain drain ,但我觉得本质上不是坏事,国民在海外的人脉资源,以及对国家形象的影响都是正面资产。

但从岛国的餐馆小老板,到美帝的H1B雇主,商人说自己国家的人懒,必须要移民,大概是一个西方国家的普遍现象。在体量小的新西兰,这个问题的原因不难理解——  一紧缩移民政策,平均工资就上涨。而制造业协会认为失业率在5%是“正常水平”,而达到这个目标的最简单手段自然是增加劳动市场的竞争,也就是引进更多移民。

如果是一个代表商业利益的政党,在这件事上普遍都需要演一下戏,说一套做一套,不然那些红脖们哪怕智商再怎么不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新西兰国内来说 —— Luxon 无论是在选举前还是选举后,都在持续地 shitttalk 新西兰劳工阶层。虽然就我日常经验来看,”very negative, wet, whiney, inward-looking” 这些词形容岛国的小商人阶级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Bottom feeders’ 依然还要投他们一票,确实是新鲜事。不管是通过culture war 转移注意力,还是用谎言说服他们,根源是选举策略的根本改变。在过去,选举是不同政策之间的较量,而现在,选举的主要手段说服选民不要投对手一票,不然就是世界末日。而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选民真正地比较和考虑各种政策,发现改变“现状”还有另一个可能结果——变得更糟。

美帝的事情虽然娱乐效果强太多,本质上其实也是一样的。投了救世主一票,然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作为移民,完全支持每人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不应该和某些岛国人一样,自己上位了就成了ladder puller。但是于此同时也应该意识到,就和其他人群分类 ——比如“毛利人“, ”懒人“一样,自己也很容易成为政治工具。无论是从压低工资的角度,还是颁发居留权本身,移民本质上是政府对雇主的补助。而就和其他涉及利益输送的公共政策一样,这并不必然会保证移民对社会的总体影响是正面的,毕竟投资医院和基建都是要钱的。

而当民意转向时,要是民主制度出了问题,民意撼动不了政客,那就只能祝好运了。

海外政治献金

虽然在新西兰提到这个问题时,背景通常都是某宇宙强国,但我觉得讨论海外政治献金的根本起点应该是,选举应该是观点,而不是资金实力的比拼。作为一个脑子里还残存得有class blindness,fair go这种观念的老派岛国乡民,“谁的钱多= 他就是对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商业上的成功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或者这个人是无所不知的全能神。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但这个国家现在正在经历政治献金所带来的后遗症 —— 比如说枪支促进部吸烟促进部两个部门。其实在2023年以前,类似大麻合法化之类,可能影响其他国家议程的公投,已经出现海外资金的影子了

新西兰的另一个问题是体量小,所以购买政治影响力其实并不需要多少钱,十几万纽币就算是大额捐款了。而对类似宇宙强国这种“海外势力”来说,相对于可以购入的影响力,几十几百万纽币的成本着实不算什么。这并不是什么假设的可能情况,某侨领的判决书中,已经明确说了捐款是宇宙强国打过来的。虽然最后案件因为捐款者本身没有得利而被推翻,那他捐款是干嘛呢?圣母?

哪怕对宇宙真理党充满幻想,觉得让他们来解救资本主义水深火热的人民也不是坏事,今天又多了一个禁止海外政治献金的理由:

如果这货打一个亿纽币过来给任何政党,选举基本上可以结束了。

我个人看法所有选举活动都以一个纳税人提供的资金池支持。虽然这会给纳税人增加负担,但却是总体成本最小的那个。私人捐款并不是圣母无偿奉献的,最后所追求的回报将远大于最初投入。对纳税人来说,我最根本的利益所在是确保公平竞争的选举,也包括听到那些我不喜欢的政见,并提供最低限度的资金保障。虽然岛国的民主卫士党坚决反对,但相比于结果来说,民主的这一点成本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哪怕这个观点过于激进,无论是“反共”还是“反美”,禁止海外政治献金,避免把选举搞成代理人战争,理应有足够的共识。

国家党:确实不是腐败,无能而已

两个出现冲突的项目 (来源:Business Desk) (付费墙)

Reddit 上看到一个国家党的疑似腐败行为的讨论,仔细研究了一下。

简单来说,最近通过的Fast-track Approvals Bill 中包含了南奥克兰的两个项目,新西兰交通局(NZTA) 的Mill Road 道路建设以及升级计划,和一家私人公司Winton 的Sunfield 住宅开发项目。而工党议员在辩论中指出了一个明显问题:前者规划的道路需要占用后者部分土地。

这片地区现在属于乡村地区。奥克兰的房产专家们,i.e. 大街上抓任何一名天朝人应该都知道,如果城市规划中的分区不是住宅区,那么就没有“开发潜力”,土地卖不起价。而通过的法案就意味着这片土地突然就有了开发潜力,也就意味着NZTA 要征地的话,需要的价钱就不是过去预算中的估价了。

虽然开发商并不拥有这片土地的所有权,但却拥有购入土地的option。也就是说,开发还没有开始,手上option 的价值就因为这个法案上升了,而唯一的潜在买家就是政府。

如果考虑到Winton 的背景,这实在是有腐败嫌疑。简单来说,华人囤有“开发潜力”的土地只是最简单的玩法。更高级一点的玩法是用更低的价格圈中一片没有“开发潜力”的土地,在被上一任政府拒绝之后,发动舆论施加压力,诉诸法律给国家党和行动党捐政治献金,最终才通过这个法案给未来申请创造了可能性。更别说前国家党政客本身也涉入了这家公司。

不过我个人认为,按照Occam’s Razor原则,更简单的解释是没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已。

正常情况下,市政府审批这种开发项目通常需要进行公众咨询。这个过程中,交通局会提交意见书,让市政府知道这个项目和未来道路规划冲突。如果最终批准项目,那必然会要求开发商先解决这个问题。通过正常程序的话,这个问题几乎必定会发现,因为所有利益相关方都有发声渠道。

但问题是,这些东西都是人见人厌的”red tape”,而法案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让开发项目跳过公众咨询环节。而为了避嫌,现政府把选择开发项目的工作交给一个“独立”专家组。这个独立工作组充满了商业和财经人士,对项目的评判也主要依据其潜在经济效应,而并非可行程度。这个问题在整个过程中被完全漏过,没有人发现,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天方夜谭的事情。

虽然还有第三个潜在可能性(政府不介意这点钱),但我想不乱花钱的国家党应该不会干这种事。但不管是哪个可能性,结果都是一样的,“快速上马项目”还没开始,政府可能就已经送出了可能上千万纽币。

不过一个题外话,议会辩论期间,议长裁决该法案不涉及私人利益。议长提出的理由是法案虽然包括具体的私人项目,但并没有直接批准这些项目,只是提供了另一个审批程序而已 —— 虽然正常人都知道整个程序就是为项目保驾护航。

更何况利益并不需要涉及金钱,简化程序本身就可以转化成具体的金钱利益—— 比如说跳过公众咨询阶段的时间成本以及不确定性风险,问任何一个开发商都知道他们有多么不愿意面对这个程序。给乡村分区的土地提供住宅开发申请渠道这个行为本身,也是增加了“开发潜力”,直接导致现在这个例子给单一开发商带来可以衡量的金钱利益。

当乡民还在抱怨基建成本太高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

新西兰第三季度GDP 下跌1%

这个跌幅远超市场和储备银行预期,也让人怀疑财政部的预测是否可靠,没准Willis 明年又得继续发明新的指标了。纽币和股市应声下跌。

人口继续上升的同时,人均GDP 已经连续8个季度下跌,而且跌幅还在加速(-1.2%)。进口人口这一套已经彻底玩不转了。

另外统计局修正了之前的数据。就GDP 总量来看的话,2022年时并没有衰退,而是从今年六月才开始。

这对盼着减息的炒房客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但这个跌幅也有点让人不太确定了。毕竟现在这个政府的唯一手段就是继续裁减公共支出,继续提高失业率,把更多人赶到澳大利亚,拉底GDP总量,如此循环下去。没有人会在一个不断下跌的市场中大举投资,也会大幅降低新西兰对新移民的吸引力,把自己身家甚至人生押注在这里。

推了国家党上台,借债给炒房客输血,但手上房子拿得再稳, 卖或者租不出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到时候又怎么办呢,加大吸血力度,吸到把宿主搞死为止?

我个人的看法一直都是,这个转型必须发生。如果大家都没有意愿主动转型,来一次总爆发我也不反对。给所有人一个刻骨铭心,一代人都不会忘记的教训。

国家党未来经济政策

接着昨天的blog。虽然不是经济专家,但尝试一下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新西兰现政府在做什么。

一个乡民是否“懂经济”,看是否认为经济状况恶化都是因为前任工党的责任就知道了。像Half Year Economic and Fiscal Update 这种文件,是对未来的展望而不是回头看过往的政策。说工党“借债过度”,“乱花钱”什么的都好,那是过去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且将一直存在的事情,是前一份未来展望发布时(5月份的budget update)已经存在的现实环境。如果对未来的预测恶化,反应的是两次展望之间的外部环境改变,或者现政府经济政策造成的效果。

不管是“大政府”还是“小政府”,我其实并没有多大意见。但需要理解的一点是,如果试图降低政府在经济中的比重(现在大约是30%),留下的空档必须要有私营部门来填补,不然就是人为制造衰退。政府紧缩支出还有加倍效果 —— 如果一个家庭瘦身10%,那就是少花10%的钱,而对政府来说,意味着下游经济活动减少,瘦身的同时降低自己的收入。这也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国家党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问题。那么如何增加私营部门的体量?那就又回到被说烂的事情上了 —— 过去20年,无论左右政府,也就只有引进更多吃饭的嘴(移民),加上炒房经济这一套打法。而现政府的旗舰政策中有什么真正能提高生产力的政策嘛?我是想不出。 无论是给炒房客减税,租赁或者移民政策,大多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来的。哪怕基建方面,修一些BCR 十分可疑的道路,或者通过摧毁自然环境,大部分都只是追求短期效果,和制造更多房屋。

但问题是这一招似乎就要玩不转了。由于各种原因,新西兰的对移民的吸引力降低,加上大家都往澳大利亚跑,要达到和以往同样的效果,只能加倍引进更多移民。这个过程中必然要牺牲质量 —— 人口上升但是人均GDP和GDP总量双双下降,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就最近的工签政策变化来看,这个趋势看来还要继续持续下去。

奥克兰的房价虽然比2020年的高峰下跌了20%左右,但这是基于疫情后畸高的房价基数,实际上对一个平均工资的家庭依然难以负担。要重启炒房经济,就必然要继续垒高私人债务水平,让一般家庭背负更多房贷。这除了打击消费之外,这还有多少空间是非常值得怀疑的。降息也不太可能完全回到过往的水平,新西兰人的Bank of Mom and Dad 也不是无限金钱的作弊码,掏完了之后,可能唯一还能期待的就是移民带进来的资金。

(这个问题虽然有第二个解 —— 增加城市密度,从而把一个固定区域的基建和土地成本分摊给更多人,降低家庭房贷和地税负担同时继续大搞住房建设,但这不符合boomer 党的意识形态,绝对不可以碰。)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旧的增长点已经不再存在,但是没有,或者没有政策扶植新的增长点。这个前提下砍政府支出,自然就是现在的效果。而现在看不到国家党有任何抛弃毒品依赖的倾向。在背后的利益团体把持下,只可能继续加码下注 —— 题外话,要预测这个政府未来两年准备干嘛,从这个起点开始就行了。

但本质上无论是左右政府,反应的都是现实民意。而过去20年尝到的甜头,使得每个既得利益者都想让躺着赚钱的好事无条件永远持续下去,而哪怕只是被迫上船的一般家庭,也自然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资产的名义价值下跌。当然世界上并没有这种好事存在,而选民没有意愿主动转型的话,就只能等到大限来临的那天被迫改变了。

至少从政治方面看,austerity doom loop 所需要的条件已经全部都在了。能否跳出这个圈子,全看选民意愿。但是对移民来说,未来几年着实不适合把自己的身家押在这里。你看中的身份,政府看中的却是你的全部资产。

新西兰半年财政状况更新

看了会儿万众期待的 Half Year Economic and Fiscal Update 。不是经济专家,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一团糟就对了。可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为什么今天人们还会投票给巫毒经济学。如果刻意让更多人失业,那么工资税和消费税收入下降,失业救济需求上升这些事情真的有那么让人意外嘛。而所谓的 trickle down 自然不会带来经济发展,这次也不会例外。

那么怎么办呢,答案当然是继续slash and burn,现在财政状况不佳的原因明显是紧缩得还不够。毕竟岛国政界只有一个党懂经济,说啥都是对的。

比较有意思的是虽然新闻标题里通常提到2029年恢复财政盈余,但现政府修改了定义,把ACC 排除在了Operating Balance before Gains and Losses (OBEGAL) 之外 ——创造了一个全新概念”OBEGALx”。 要是按照旧标准,至2029年的整个预测期间内都见不到盈余。

“只要不计入30年的长期负债(房贷),我的财政状况十分健康。”

按照经济专家党的解释,ACC是一个长期保险计划,拥有大约500亿纽元的当前资产基础。ACC 的长期预期是自我支持,而并不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所以其年度财务结果与政府近期的税收和支出决策无关。

听上去有点道理,但虽然在报告里没有明说,财政部本身都不同意财政部长这个决定,并且将会一直更新原版的OBEGAL —— 理由之一是偏离了惯用的会计准则。比起给炒房客“减税”的时候,整个时候好像又没有那么热衷于维护原则了。

国家党要坚持这个说法的话,就不应该用ACC 短期的运营状况作为整顿机构,推行自己政策的理由。而这又正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在未来对比财政状况时,也得注明这再也不是like for like,不过我估计过两年估计大家就都忘了。

不过这个行为让人有点担心,国家党是否会在未来私有化ACC,毕竟按照现在的数据展现方式,没能盈余全是因为它。但是私有化并不一定让账本变好看,只是把发生意外后的个人收入保障交给社会福利了而已,还会影响公立医院的收入来源。现财政部长的水平之低下,能否意识到各个政策之间的关联,我是真不敢保证。

虽然不敢说懂经济,但政治还是懂一点的。新西兰现状给人的感觉,有点像2010年左右的英国。两个政府都利用危机(衰退或者通货膨胀)说服选民紧缩是必要及有益的,虽然很多政策完全是意识形态驱动,和当时的经济状况并无关系。至于现在的英国怎么样,就不用说了。

新西兰的一个可能优势是选举周期只有3年,两个轮回也就6年,不至于走太远回不了头。但政客也清楚这一点 —— 加紧推行既定的agenda 之外,必然要需要通过culture war 转移注意力。